《上下来去》：威尼斯电影节的"灵魂触动”时刻

威尼斯电影节的热潮还未结束，作为对艺术电影的坚守而闻名的威尼斯电影节，它与法国戛纳国际电影节、德国柏林国际电影节并称为世界三大国际电影节，是国际电影节中最权威、最著名、最具影响力的三个电影节。

▲ 吉姆·贾木许在威尼斯电影节“金狮奖”颁奖现场

2025年的威尼斯电影节展现了其一如既往的艺术偏好。美国独立导演吉姆·贾木许凭借《父母姐弟》斩获金狮奖，这部三幕式作品探讨了父母与成年子女之间微妙而复杂的情感纽带。银狮奖则授予了突尼斯导演卡乌瑟·本·哈尼亚执导的《欣德·拉贾布之声》，该片基于加沙战争中一名五岁巴勒斯坦女童遇害的真实事件。

本届电影节同样注重挖掘新人新作，鼓励“聚焦于各国的电影实验者，鼓励他们拍摄形式新颖、手法独特的影片”。

▲ 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威尼托大单元展映《上下来去》现场

2025年9月5日，威尼斯国际电影节威尼托大单元的展映厅内，一部来自中国的电影《上下来去》（The Sound of Flames）完成了它的全球首映。没有铺天盖地的宣传，没有声势浩大的流量明星阵容，这部低调的中国电影却在上映后收获了热烈的反响，许多观众眼睛湿润，被这部“安静隽永的中国电影深深触动。几位意大利观众更是在观影后不由说道：“感觉‘被触动了灵魂’”。

▲ 《上下来去》电影海报

影片中出现了大量的红色元素象征着火焰。英文名则引自女主角对俄罗斯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解读——“如果黑夜里没有霞光，就只能燃烧自己”。就像它的主题一样，电影在历经种种压力和磨难后，终于犹如不熄的一团火，以一种谦逊而自信的姿态出现在水城。直到放映结束，当灯光缓缓亮起，观众们才发现自己刚刚体验了一场关于生命本质的东方哲思之旅。

▲ 《上下来去》剧照

这部电影以三代人的生命轨迹为轴，在自然与社会的强烈对比中展开哲思：大山深处的看山老人代表着与天地共生的原始智慧，他以“万物有灵”的态度诠释生死；城市中的女医生坚守独立精神，在集体权威的注视下，以人性温情的行动对抗冰冷的现实规则；从山林走向城市的孩子，则成为连接两种生命状态的纽带。

《上下来去》的中文名取自中国小学识字课本，这四个字本是每个人自童年起就该思考的根本命题，却常被世俗规训所遮蔽。创作者希望通过影片，让这一朴素的追问重拾重量：“就像重温识字本那样无聊，却又那样紧迫。”

▲ 《上下来去》剧照

与常规电影不同，影片拒绝单一线性叙事，转而以精雕细琢的细节与寓意深远的画面构建诗性空间。木桶中的沐浴是对纯粹心性的守护，读诗的场景是对抗庸俗的精神自留地，众人监视的眼睛特写则隐喻着个体在集体规训下的困境。

▲ 叶一云在《上下来去》拍摄现场

这种“非娱乐化”的表达，与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聚焦艺术创新与人文深度的理念相契合。而《上下来去》对“生、死、灵魂、尊严”的东方诠释，也为当下的国际影坛提供了一份独特的思考样本。

发布会上，意大利国宝级女演员玛利亚·格拉齐亚·库奇诺塔（代表作《邮差》）专门来到现场，与导演共同参与活动，并在映后进行对谈，表达了对影片的喜爱之情。库奇诺塔直言自己十分热爱中国文化，希望通过《上下来去》这部电影，促进意大利和中国文化的交流，成为传播中国文化的推广大使。

▲ 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现场

而直到此时，许多观众才惊讶地发现——站在玛利亚身边的中国导演，竟然是演员叶一云——这两位不同国家的女性因诗歌和电影而相遇，都曾以艺术的永恒之美来对抗破碎的庸常，这本身就充满了诗意和力量。

叶一云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，却以演员身份率先闯入公众视野。

2009年，她凭借家庭伦理剧《美丽的事》正式出道，通过《失恋33天》中的“小野猫”CICI一角崭露头角，之后接连在《刑警队长》《中国式关系》等作品中塑造了多个令人难忘的角色。

▲《一切都好》剧照，叶一云（左二）饰演管楚

▲ 《中国式关系》剧照，叶一云饰演霍瑶瑶

长期的表演经历让她更懂得如何通过角色传递思想，而导演身份则赋予了她完整表达世界观的自由。这部影片，便是最好的写照。它不仅传递了叶一云的思考与情感，同时也向世界展现出中国文化在当代时代的内敛、坚韧与智慧。

▲ 《上下来去》剧照

电影的创作灵感，源自两个刺痛人心的瞬间：外地民工因高昂医疗费被家人抛弃，在孤独中离世；童年时目睹铁笼中的土狗从哀鸣到消失。叶一云将这份“遗憾与无奈”注入影像，意图“让被轻拂如微尘的生命，被看见，被挽留，被改变”。同时，叶一云大学时期读到的小说——蒋韵的《完美的旅行》，也给她提供了一场浪漫与残酷并存、纯真与集体烙印交织”的叙事。

▲ 田壮壮（右）和李屏宾（左）在《上下来去》拍摄现场

▲ 《上下来去》剧组

《上下来去》的完成历时七年，能够参加威尼斯电影节，对创作者而言是莫大的鼓励。这部电影由田壮壮监制，李屏宾担任摄影指导。其中田壮壮还出演片中“爷爷”一角，被认为是一个“外在慈悲柔软，但内在非常有风骨的角色”。

在当下娱乐化、商业化的电影市场中，《上下来去》以“沉重却必要”的姿态，坚定触碰着被遮蔽的道德命题与信仰困境。叶一云在创作阐述中直言：“中国从不缺少捧腹嬉笑的电影，真正缺少的是对生命意义的执着追问。”

▲ 《上下来去》剧照

影片虽受小说启发，但导演并未拘泥于原著。她在剧本中融入了大量个人思考，尤其是强化了“诗歌”这一元素。她认为，诗歌是“美和艺术的符号”，是用来对抗庸常的武器。

电影节主席阿尔贝托·巴尔贝拉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：“中国电影一直是国际影坛的重要力量，电影节非常欢迎新一代中国导演的作品。”

近年来中国电影打动了越来越多的国际观众，一个重要原因是它们展现了真实的当代中国。“要了解中国，不仅要了解过去，还要了解当下和未来”。

▲ 叶一云在威尼斯电影节

▲ 导演叶一云（左二）与联合制片人傅森（左一）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现场接受采访

电影宫外，威尼斯的河水静静流淌，这座城市以400余座桥梁串联历史。

在这里，关于生命尊严的诗意挽歌，等待与更多渴望理解生命本质的灵魂相遇。《上下来去》这部东方哲思之作，正带着对生命本质的叩问，从威尼斯走向世界。